直新闻:当地时间 2 月 1 日,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对中国、墨西哥和加拿大加征关税,并威胁若有反制措施,关税税率还会进一步提升,开启第二任期新一轮的关税战,对此您有何观察?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是让人困惑的。从第一任期开始,特朗普就反复向支持者强调,关税不会是美国民众的负担,而是会由 " 他国支付,他国承担 ";在 1 月 20 日的就职演说中,特朗普也宣称,向外国征收关税 " 会让本国公民富裕 "。
但这就是个谎言,作为一个消费型经济体和世界第一大进口国,美国只会因为抬高关税而削弱全社会的消费和经济增长能力。关税的本质是美国国内进口公司向美国政府缴纳的直接税,从来不是特朗普所谓的 " 他国支付,他国承担 ";至于关税的成本走向,据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 2021 年的一项调查显示,绝大部分都通过更高的零售价格而由美国本土消费者承担。举例而言,仅洗衣机一项,美国民众每年因为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就要多支付 15 亿美元。美国智库彼得森国际研究所此前预测,特朗普的关税政策会让中等收入的美国典型家庭 " 每年损失约 1700 美元 ";更为左翼的美国进步中心甚至认为,这一损失可能高达 2500 到 3900 美元。而从宏观的角度来看,数据显示,加征关税对于美国 GDP 的冲击在 0.3 到 0.5 个百分点,负面影响显而易见。
如果往历史中去看,激进的关税政策曾给美国社会和全世界带来过更大的灾难。1930 年的斯姆特 - 霍利关税法一度让美国进口商品的关税提升到历史最高水平。而在该法案通过之后,美国与当时的主要工业国家卷入了互相报复的大规模关税战,美国的进口额和出口额骤降 50% 以上,美欧之间的贸易规模也从 1929 年的历史高位急剧衰退到 1932 年历史低位。有观点就认为,美国激进的关税政策正是 20 世纪 30 年代经济大萧条的重要原因之一。
直新闻:那为什么特朗普似乎完全无视关税对美国自身的危害而执意要发起关税战呢?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答案很简单,因为特朗普考虑的不是经济学,而是美国国内的选举政治。特朗普宣布对中国、墨西哥、加拿大加征关税,看似是一种他特立独行个人风格的延续,但本质是共和党保守主义经济政策的延续。特朗普的关税不是孤立的,而是美国当代政治经济格局演变的必然结果。
第一,共和党的本土主义和保护主义根植于其政治基因。从尼克松、里根的美日、美欧贸易大战到小布什政府强势的钢铁关税,共和党始终将贸易保护作为维护美国经济利益的重要工具。
我们往往对特朗普迥异于克林顿、奥巴马这些民主党人的逆全球化政策而感到震惊,但事实上,这不过是共和党人本土主义和保护主义传统的再现。这一传统来自共和党的选民基本盘。" 铁锈地带 " 的蓝领工人以及更广泛的本土制造业从业者构成了共和党的核心票仓,而他们在全球化进程中普遍利益受损。自上世纪 90 年代以来,美国制造业不断萎缩。数据显示,1994 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生效时,美国国内有近 1700 万个制造业岗位;22 年后到 2016 年,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到 1200 万;与此同时,白人男性产业工人的收入中位数下降了 20 个百分点。
美国本土产业工人自然构成了贸易保护的强烈支持者,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就是对这些选民诉求的回应,是将关税作为重振制造业的政治承诺,即便这在经济上根本做不到,但至少充分迎合了选民对于经济安全的渴望。而两极化的政党博弈也让特朗普不得不持续加码保护主义。民主党主打全球化经济政策,而共和党则强调以关税保护本土制造业。这种政策竞争令贸易保护成为共和党区别于民主党的重要标志,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在这种政治博弈下也就成为了一面不可能放下的 " 旗帜 "。
第二,保护主义政策不仅是特朗普政府的对外经济战略,更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政治投机工具。当前美国社会面临的结构性问题,例如贫富差距扩大、产业空心化、地区发展失衡等,需要根本性的政治解决方案,但特朗普共和党人选择了通过关税政策构建受害者叙事,将国内矛盾转嫁给外部因素,通过将制造业衰退归因于全球化,将就业流失归咎于国际贸易,成功转移了公众对国内治理政策失败的关注。这种叙事在 " 铁锈地带 " 和中西部农业州获得广泛共鸣,通过对外加征关税,特朗普政府制造了 " 保护美国社会利益 " 的假象,关税政策由此成为转移矛盾的快捷方式,但实则回避了国内改革的艰巨任务。这种策略短期内能够凝聚选民支持,但长期来看只会加剧社会矛盾,因为当保护主义无法带来最终的预期收益,民众的失望情绪无疑会变得更加强烈。
作者丨张思南
排版丨赖信宏
编辑丨林潇
审校丨李怡
监制丨朱龙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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